許清華看了一圈之後哼了一聲：“這地方給野狗住都不見得肯來吧。”

葉蕖瞧了一眼不食人間煙火的許二少，說：“流浪的小動物有個能避風的地方就已經很幸運了。不過，這地方不像是只空了半年的樣子。說不定……”

“說不定”三個字剛一出口，只聽“嗤”的一聲，頭頂的兩團明黃火焰突然熄滅。

葉蕖心裏一沈，迅速轉身朝許清華靠攏。後者手腕一翻，白虹劍已經握在手上。

兩人借著院墻上符紙發出的微弱光芒，勉強看到有黑氣在腳邊環繞，很快便纏著腿向上爬。

葉蕖現在是鬼，雖然無法再用手訣，可還有魂力可以使用。她只輕輕一跺腳，那黑氣便像是遇到了天敵松開了她的腿，轉而朝許清華的腿撲了過去。

許清華卻是甩了個劍花，一劍斬了下去。

無聲無息間，黑氣轉眼消散無蹤。

而與此同時，房子裏有極為陰森恐怖的尖笑聲響起。乍一聽仿佛被這可怕的聲音包圍了，根本分不清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

葉蕖則不慌不忙地閉上眼睛，凝神靜氣地細細辨別。

突然，她猛地睜開眼睛，兩手一揮，一股渾厚的魂力朝著那一堆臟兮兮的衣服撲去。

那團衣服如破棉絮似的飛散起來，許清華十分默契地扔出一張符紙。

只聽尖笑聲頓時變成了淒厲的尖叫聲。

一只小鬼瑟縮地站在原地，目光怨毒地看了過來。

“你也是鬼，你憑什麽帶著這個人欺負我！”

小鬼年紀在十歲上下，聲音尖細尖細的，就像是指甲在抓撓金屬板一樣，聽起來特別難受。

聞言，許清華嗤笑一聲：“因為我們是驅魔師，而你是害人的小鬼。”

小鬼一雙細長的眼睛眨了眨，似是要做出副天真無邪的樣子來迷惑他們。只可惜他青白的一張鬼臉陰森的不行，怎麽也跟天真無邪四個字掛鉤。他稍微一動，許清華手裏的白虹劍便嗡嗡作響，似是隨時都準備翻個劍花刺過去。

小鬼左看看許清華手裏的白虹劍，又看看明明是鬼卻有影子的葉蕖，終於老實了起來。

“我不弄你們，你們快離開我家吧。”

葉蕖向前邁了一步，小鬼連忙退了一步，半個身子已經穿進墻裏。

“你說這是你家？你生前住在這裏？”

小鬼細長的眼中突然又露出怨毒之色，低下頭恨恨地說：“我倒是希望我從來沒住在這裏過。那樣我也就不會死了。”

“你是怎麽死的？”

小鬼忽然擡起頭，裂開嘴露出血肉模糊的一張嘴——裏面沒有舌頭。

“被我繼父打死的。”說這話的時候，那張有些變形了的嘴仿佛還帶著笑意，聲音也更加尖細了，“你看，他怕我喊救命，把我的舌頭都拔掉了。”

本該是十分震驚的事情，然而葉蕖並沒有表現出吃驚的樣子，反而顯出哀傷之色。她輕輕走過去，走到小鬼的腳下，慢慢蹲下身子，用手輕觸那處水泥地。

那小鬼見她毫無防備地走過來，本都舉起如爪子一般的兩只小手想要偷襲葉蕖。卻聽葉蕖輕輕嘆息一聲，說：“你被埋在這下面嗎？”

伸出來的兩只小手就那麽楞楞的停在半空，小鬼驚訝地看著葉蕖。

葉蕖擡頭，目光柔和地看向他，伸手摸了摸小鬼的小臉。

“我把你挖出來安葬了好不好？”

小鬼仿佛沒聽懂一般，用尖細尖細的聲音問：“你要幹什麽？”

“我，準確來說是他，把你的屍骨從這下面挖出來，買塊墓地把你安葬了。之後我們會超度你去輪回。你不要再害人了，好不好？”葉蕖微笑著看著小鬼。

做驅魔師這麽多年，她最不願看見的就是小孩子變成的厲鬼怨魂。

因為他們沒有一個是願意變成那副可怕的樣子的。每一個小鬼生前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虐待，懷著恐懼和怨恨變成鬼。在他們心智還沒長成，還不能全然理解何為恨何為恨的時候就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無法超度的地步。

小鬼往往是厲化的最快的。

這孩子不知生前受了多少毒打。他的繼父得多殘忍才能為了不讓孩子哭喊而拔掉他的舌頭。想必他的繼父是把他打死之後，怕被人發現，所以埋在了水泥地下面，然後匆匆忙忙離開的。小鬼的屍骨得不到安葬，很快就成了厲鬼。若不是她和許清華都是驅魔師，只怕今天就要死在他手上了。

好半天，小鬼才開口：“我能跟我的媽媽葬在一起嗎？”

站在原地一直警惕地盯著小鬼的許清華反手收起了白虹劍。他看了一圈，發現門後還真的有把錘子。於是彎腰抄起錘子走了過來。他掂了掂錘子的分量，猛地朝水泥地一掄。“砰”的一聲，看起來還算完好的水泥地頓時裂了。

小鬼呆呆地看著水泥地，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許清華卻是停了手，看向小鬼的目光一凜。

“在我把你的屍骨弄出來之前，我要問你幾個問題。不然你永遠也別想跟你媽媽葬在一起。”

此言一出，小鬼眼中頓時又冒出了怨毒的光。不過他到底沒敢輕舉妄動，點點頭表示答應。

許清華一指門外。

“你死了多久？”

“兩年。”

“半年前院子外面死了一個年輕人，你知道嗎？”

“知道。”

“跟你有沒有關系？”

小鬼搖頭：“我走不出院子。殺不了他。”

許清華皺了皺眉，繼續問：“他是怎麽死的？”

小鬼忽然仰頭，細長的眼中顯出不解和疑惑來。

“怎麽死的？他又不是死在我眼前，我不知道啊。”

聞言，葉蕖和許清華對視一眼。

葉蕖問：“什麽叫不是死在你眼前？屍體就是在院外發現的不是嗎？”

小鬼目光移到門外，搖頭說：“才不是呢。他早就死了，倒下的只是他的屍體而已。而且是很臭很臟的屍體，那些野狗都不樂意吃。”

葉蕖心裏一沈。

沒想到那年輕人居然是一具行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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